维森多夫看一看约内斯,仿佛要得到老朋友的认同似的,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:“‘避难所’。对,这是一个恰当的词。”
“哦?”井冢愣一愣,随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那您一定是感受到我们日本人的热情了吧?”
在场的日本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。
艺妓们换了曲调,侍女在宾客中无声地停顿和穿走。
维森多夫和约内斯来到角落里,两个老朋友在不断微笑和寒暄的繁文缛节之后,各执一杯酒,想痛痛快快地说一说心里话。
“莱隆德!到我们乐团来吧!大家都会欢迎你的!这里有不少我们犹太同胞呢!”
“水平怎么样?”
约内斯道:“还可以。你想,上海,远东的第一国际大都市啊!只是有两点,弦乐部分的人,大都是从俄国来的。所以,演奏些浪漫派的东西还不错,但是要说演奏海顿,莫扎特或者贝多芬的作品,就差些了。”
维森多夫笑道:“哦,我明白!是不是就像在演奏古典主义的东西时,纽约交响乐团和柏林交响乐团的差别?”
约内斯道:“对极了!但是当然和纽约交响乐团是没有办法比的了。”
“噢,当然!当然!”维森多夫啜一口酒。
约内斯道:“还有一个,就是这个乐团在演奏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奏出酒吧的味儿来!”
维森多夫道:“哦,说起酒吧音乐,你知道,我一到上海,真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还曾经打算去酒吧试试运气呢!”
“说笑话吧?”
“不,我真的去了!那天我听到了一种奇妙的酒吧音乐呢!”
“喔!我猜得出来!到处是‘滑音’,到处是‘弹性速度’!对吧?”
“对对!可见浪漫和轻浮只有一线之隔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呢?”
“怎么办?逃跑了!-我及时拯救了自己-逃跑了!”
两个人都大笑起来。
约内斯道:“不过,我必须承认,俄国来的音乐家水平都很好,有的相当出色呢!之所以会在演出时出现些油滑气,是因为薪水太低,很多人在空闲的时候去酒吧和夜总会里赚第二份收入养成的习气。说到底,就是琴拉得野了,缺乏控制。”
“乐团里有中国人吗?”
“没有!”
“沃尔特!前几天,我偶然听到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中国孩子拉小提琴。好得令人惊奇。他和他的姐姐都是非常有教养的青年人,我很喜欢他们,而且甚至有一个想法。。。”维森多夫情不自禁想说,他非常希望能够收那孩子作为他的第一个东方人的学生,但他还是把后半截话留住了。可约内斯哪里听得出来,人在快乐的时候,感官的功能往往是迟钝的。
“这里也和欧洲一样,最忙的是夏天的演出季。公园里的露天演出场次很多。”约内斯喝了酒,脸色红红的,鼻子也变红了,话多了起来。
“什么公园?”
“叫法国公园,只不过,你猜怎么着?公园的隔壁就是动物园。有的时候正演着,动物突然叫了!那效果非常滑稽!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!非常滑稽!对!应该说非常奇妙!今年夏天的时候,我们正演奏《图画展览会》(注15)的结尾部分,你猜怎么着,动物园的狮子叫了,而且叫得恰到好处!结果弄得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,那些管乐的都吹走了调了。”
约内斯说着大笑起来。维森多夫也大笑了,他随即用嘴摹仿着乐队,唱起《图画展览会》结尾部分《庄严的大门》的旋律,不过把每一声钹的敲击,都唱成狮子的叫声。直到两个人笑得都流出了眼泪。
合津见到维森多夫快乐的样子,心中十分高兴,他便命侍者随着他携去一瓶新酒,给维森多夫和约内斯斟了,然后自己先干一杯,寒暄几句,转到别处去照顾其他的客人了。
维森多夫望一望合津矮小精干的背影,感慨道:“也是音乐家!对我伸出了音乐家之手!而且看来他真的熟悉我的演奏呢。”
约内斯道:“刚才一进门的时候,我就感到他非常面熟。后来皮亚契告诉我,他是我们乐团演出时的常客,有时候连彩排的时候都来,可是我们从来不知道他是个音乐家!只是听说他喜欢收藏,在上海搞了五花八门的许多古董。”
维森多夫不禁感慨道:“喔?不可思议!人不可貌相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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